墨珺

章三

 

  残余的躯壳被一小瓶漆黑的池水化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安寿吞食了足够的新鲜血肉，张开小嘴打了个饱嗝，满足地趴在母亲的怀中。先前青白皮肤颜色逐渐淡化，看着越发像寻常肌肤，只是稍有泛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张蕙仙将地上摔裂屏幕的手机拾起来递给一脸平静的解雨臣，上边还显示着正在通话。

 

  “康叔，”解雨臣将手机靠近耳边，话音低沉，听着对面传来惊恐万状而不断加快的喘息声。满意地勾起唇角，露出个疏离冰冷的微笑，“听到了吧，小杨的动静。”

 

  “下一个，要轮到你了。”

 

  随意地关了机扔在一旁的有害垃圾桶里。

 

  

  待他们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桌上的饭菜除了靠近张蕙仙座位前的两盘没怎么动过以外，其它的都所剩无几。

 

  吴邪敏锐地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看着张蕙仙拿着手帕细细地擦拭安寿的嘴角，安寿的皮肤又变得与常人相似许多，瞬间猜测到了什么，惊恐得手都忍不住发抖。

 

  “胖子…胖子！”

 

  一把扯过王胖子正在夹菜的筷子，桌底下悄悄踢了他腿一下，往对面母女那处瞟一眼，“人，人数不对…少了一个…”

 

  王胖子被这么一提也发现了，心里有些发毛，但看着对面解雨臣毫无异状的平静样子，便知道多半是私下里发生了什么事。“得了小天真，冷静点儿。你看小花爷那镇定样儿，肯定是小两口有秘密。”

 

  吴邪顺着话看了眼解雨臣，对方如有所感地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安抚的意味在。确定了解雨臣一定知情甚至默许了那个伙计的失踪，当下便也安心许多。

 

  不管怎么说，不是大粽子饿了无差别攻击就好。

 

  吃过饭又休息了十来分钟，一行人再度上车开往京城。回到京城已是夜半凌晨，为了处理墓里搬出来的货，一排路虎停在了解雨臣私宅的停车场。

 

  吴邪和王胖子这回难得出来没受伤，不像以前一样被迫躺医院病房里，就跟着他们一起到了私宅里。

 

  一进门，王胖子双眼都忍不住发光，一双眼在夜里恨不得瞪成远光灯，感叹着万恶的资本家解某人。连吴邪这富三代都开始酸了，看着一楼的博古架收藏品，想起自己吴山居里头被小哥认出的一件又一件赝品，恨不得现场扒拉几件放吴山居里。

 

  “花爷好样的啊，京城二环内的别墅，那么大的锦鲤池花园，这少说也得几个亿啊。”王胖子一边转悠，一边想到自己四环的百来平房，顿时心酸了起来。

 

  吴邪看着博古架上放的真品宋代汝窑天青瓷瓶，估算着光是这件都抵得上一个吴山居了。想想银行账户里头就剩个三几百万的自己，用手臂挡着脸不让自己再看下去。

 

  却不料下一刻，一个天青茶盏被一只小白手提着，送到跟前来。

  

  “咳咯噶咯…”（别哭，送你啦）

 

  吴邪放下手一脸懵地看着提着一只天青茶盏站在面前瞪大葡萄圆眼儿的安寿，下意识四周看看寻找着小粽子的母亲。

  

  张蕙仙正半卧在柔软的皮沙发上，斜斜地挨靠着在她身侧坐下的解雨臣，注视着正在煮茶的他。

 

  几个伙计正在一边收拾着几大箱从墓里搬出来的货，之前被收入袖中的几箱也一块并排着。小粽子的茶盏应该是从那随手拿的。

 

  见吴邪望来，张蕙仙才从解雨臣身上分出几秒看了看他，解释道，“我与夫君千年分离，因你寻蛇眉铜鱼而重聚，便算是欠了段因果。”

 

  “如今安寿把这茶盏送给你，就当是还了这因果轮回。”安寿收起尖利的指甲，把茶盏塞到吴邪手里，有些不大熟悉地蹦跳着跑到沙发边边坐在地毯上看着解雨臣倒茶。

 

  “可这也太贵了…”吴邪手足无措，他先前酸了也不过是常人的一时起念，心里还真没想要发小的东西。何况这是北宋汝窑天青茶盏，市价大概三千来万，放到宝胜拍卖那得四千万，都抵上大半个吴山居了。

 

  金绿夹杂的茶水旋在杯中，微微一抿，还是熟悉的味道。

 

  放下茶杯，解雨臣抬眸一眼。伙计阿开立刻取来一个锦盒把天青茶盏放入，又给塞回吴邪手里头。

 

  “别推辞了，”解雨臣看着张蕙仙已经有些发暗的双瞳，抬手与那渐渐长现乌黑尖甲的纤细手掌叠在一处。长甲瞬间收回，他才道，“继续推辞，她要不高兴了。”

 

  吴邪显然是看见那尖甲了，一下子便紧紧抱着锦盒，求生欲极强地吐出几句吉祥话来，“谢谢嫂夫人，祝嫂夫人和小花恩恩爱爱，万寿无疆！”

 

  听得张蕙仙舒心极了，翻手趁机扣紧了心上人的手。只觉这人还是有些机灵眼力见的，娇俏的脸上扬起甜蜜的笑容来，也不再计较吴邪之前的拒绝。

 

  王胖子看着锦盒眼都红了，奈何慑于千年粽子的威慑力，一直到上楼歇息还在念叨让平白多得了几千万的吴邪请客吃饭。

 

  这回倒斗的收获可谓是稇载而归，每个伙计按劳动量都能分到个四五百万，死去的伙计也能分到抚恤金给家里人。吴邪和王胖子各取一千五百万和几件货品，余下的全都归于解雨臣，除了钟爱的藏品收藏在库房外，大概剩下的都会作为货品在宝胜拍卖出去或是发放在各个盘口售卖。

 

  张蕙仙带着安寿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别墅的主卧。多亏了路上解雨臣给她和安寿买的手机，后世的互联网真是个神奇的发明，现在她对于现代科技操纵几乎没有疑难之处。

 

  解雨臣倒也对此没什么意见。他本就有换房睡的习惯，每个房间都有早已备下的惯用物品，睡不睡主卧并不重要。

 

  也许是昨晚收拾货物太晚了，今天大家普遍起的晚些，除了惯例五点起床的解雨臣和睡了千年不想再睡太久的张蕙仙母女。

 

  吴邪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小粽子露着牙站在床边咬他的手，抱着手骨头啃得嘎嘣脆，吓得他一大早就醒了。

 

  迷迷蒙蒙地下楼，正看见解雨臣和张蕙仙坐在餐桌前正吃着早餐。桌上都是传统的中式早点，两个大人抱着个孩子倒像是温馨的一家三口——如果忽略怀里抱着暗红血浆袋正吮吸着的安寿的动作的话。

 

  自从知道安寿的食谱是血肉以后，解雨臣就吩咐了下属在别墅里准备了好几冰柜的血浆以供安寿食用。

 

  吴邪对于晚上的梦还心有余悸，坐在发小身边才感觉有了点安全感。

 

  从斗里上来以后解雨臣似乎越发繁忙起来，刚吃完早餐就上了书房，戴上无线耳机开着笔记本电脑与盘口里的下属连线通话。

 

  没有外人在，张蕙仙着回了宋制长裙，梳了高髻又戴上妆奁里的钗环。把安寿牵到沙发上，开着液晶屏播放着视频，古代妆扮与现代科技让吴邪感觉有些微妙的割裂感。

 

  两个粽子看视频能看什么内容？古装剧？

 

  好奇促使这吴邪忘了恐惧走近看看。只见屏幕上播放着幼儿动画，上面还显示着拼音和现代汉字，张蕙仙指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耐心地教怀里的女童念。

 

  安寿因为常年使用殄文，没有活人交流，觉得活人的汉字实在是太难念了，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念。

 

  时不时还用殄文向温柔耐心的母亲抱怨一两句来，“嗝咕叽咯嗝……”（舌头要打结了……）

 

  “连粽子都躲不过学习啊！”

 

  短短俩小时，吴邪看见安寿这副吐着舌头学汉字快学废了的样子，感觉梦里的恐惧全没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原来粽子学汉字这么难的吗？想想小哥张起灵那一口流利的殄文，活人学殄文也会很难的吧？

 

  把小哥的脸代入现在安寿学汉字的样子，吴邪硬掐着手心才忍住不笑出声来。

 

  王胖子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吴邪坐在沙发上看着张蕙仙母女身体疯狂发抖，像是快被吓晕了，连忙到饭桌上扒拉两个包子然后一下冲过来把吴邪拽走到外头，美其名曰“我们替小花爷喂喂池子里的锦鲤。”

 

  张蕙仙没理会吴邪的怪异举动，只耐心地陪着安寿学习汉字。她在孩子面前完全没有半分阴邪诡谲，就像天下间其他的母亲，对着孩子恨不得温柔到骨子里去，不厌其烦地跟着视频重复读着同样的词汇。

 

  近中午了，解雨臣看看手表，把文件都放到一边合上，冷峻的目光透过视频看得几个下属颤颤巍巍，仿佛要看到人心里去。“好了，这个季度的报表问题就这些，自己好好反省，重新修正以后发给我，散会。”

 

  停止了视频会议，正想着下楼去用餐，一开门却见安寿正站在门口。

 

  如今安寿已食用了不少血肉，除了身体冰冷之外和常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从墓里上来以后她看一切都新奇，性子活泼了许多。

 

  一双葡萄圆眼儿注视着，有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的模样了。只见她张着嘴，露出四只尖牙来，有些生涩地发出陌生的音节，“爸…爸……”

 

  解雨臣僵住了身子，眼里残余的冷峻神色消融，原本的戒备变得温和又柔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女童。只觉得昨日她说得正对，这体重着实是轻了些，是该多吃点长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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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道至凌苍被屏了几次，这章浏览量比较低，很久都不动几次，喜欢文文的朋友可以多多推荐或者给个心心、评论提高热度吗？谢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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